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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看完这篇文章,才知基督教并不是西方宗教

原创  2017-09-01 孙耶西 普世佳音

导语

很多国人认为,基督教是外来的西方宗教,这也导致人们对福音的排斥。但如果翻开史册,不难发现,基督信仰是世界性的信仰,并非西方宗教,它在东方世界中经历了兴盛和衰落。


以史为鉴,今天的我们,又该如何承接这古老的福音使命呢?


世界性的信仰  


在很多国人的理解中,基督教是一个西方宗教(洋教)。基督教的西方烙印也在不同的时间给国人接受信仰造成了巨大阻碍。确实,如果我们截取基督教两千年历史当中的三百年,“基督教西方说”有它的道理;从耶稣会东行到爱丁堡宣教大会(约1600-1900),基督传统在这大宣教的时代确实是从欧美等西方国家传入发展中国家,其扩散有迹可循。


但那剩下的一千多年呢?在欧洲开启大航海时代之前,也就是基督教会绝大部分的历史当中,基督教都不是一个局限于欧陆的欧洲信仰。及至公元600年,基督教已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宗教。以现在的地名而论,其北起英伦三岛,南至俄塞俄比亚,西达亚平宁半岛,东抵波斯湾,大大超越了罗马帝国本身的疆域。


“东方教会”(Church of the East, 或称叙利亚教会则使基督教早早成为不可否认的亚洲宗教,这却是多数传统教会史所未提及的。到公元500年,东方教会的主教区已经遍布从地中海到里海/波斯湾的两河流域,并且在阿拉伯半岛和印度的西南部都有人数众多的教会。东方教会更是借着宣教将福音一路东传,在7世纪前后就沿着丝绸之路在中亚建立了大大小小的修道院、教堂、乃至主教区。不然景教也无法在635年就传入长安。这比日耳曼地区的归信还早了半个多世纪。


然而,淹没于历史的,不只是这些曾经兴盛的亚洲教会,还有我们对基督教一大传统的叙述。其实,依照福音的缘起和拓展,就是“从耶路撒冷到犹太全地,再到撒玛利亚,直到地极”,近东和中亚理应首当其冲。反而是优西比乌开始了从罗马帝国的角度,以罗马为中心叙述教会史的传统。路加眼中的 “地极之处”成了基督教会的中枢。由此逐渐淹没的,是帝国之外的信仰中心——亚美尼亚、科普特和俄塞俄比亚等地的教会传统。


剑与火之下的宣教中心  


东方教会被忽视,主要是因为神学和政治等多重原因。神学上的争议暂且不论,从历史上来看,直到中世纪时期基督教会主要有三大分支,由西向东依次是拉丁西方 (Latin West),希腊拜占庭 (Greek-Byzantine,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东正教),和叙利亚东方 (Syriac East)。就是这备受忽视的第三支传统,继承了自耶稣以来的叙利亚-亚兰语境,从福音的源起之地一路向东,在刀剑的逼迫和强势宗教的压力下,走上了与西方截然不同的处境化之路。


东西两教会在环境上最大的区别,就是东方教会在近两千年的历史中从未以国教的形式存在过。从君士坦丁的米兰赦令开始,到其后继者拥基督教为国教,拉丁西方因此留下了基督教王国(Christendom)的政教传统。


但同样在四世纪初,波斯帝国,这个罗马在东方的老冤家,却因君士坦丁的归信而愈发迫害其境内的东方教会,视其为内贼。萨珊王朝信奉拜火教的统治者由此开始针对教会的猜疑与迫害,时断时续长达三百年。在最严酷的二十年中,帝国曾创下在受难节当天杀害连同普世教长(Catholicos,类似拉丁西方的教皇)在内的五位主教和一百位神父的记录。整个二十年间,教会受难的人数有十五到二十万之众。如此,由波斯国教所旋起的血雾,直到六世纪末才逐渐消散。期间,动辄十万的基督徒面对剑与火死不旋踵。东方教会也竭力东传,躲避迫害。


同样在四世纪初兴起的隐修传统也成为了东方教会使福音东传的重要因素。位于尼斯比思(Nisibis, 今土耳其努赛宾)的神学学校,培养出了一批批左手神学右手医书的修士。正是这些忠于大使命的饱学之士组成了教会的东宣大军。他们随从远行的商队,不惮危险,深入前所未知之地,与归信的商人和手工艺者一同沿丝绸之路建立起一座又一座教堂、医院、图书馆和学校。于是,经过数百年的不懈努力,东方教会在中亚的教区隐隐连成一片,成为拜火教之后中亚第二大宗教。


而七世纪初风林火山一般的穆斯林新军,虽然使老大波斯帝国江山变换,却不能改变一个社会事实,那就是基督徒在至少未来两百年内几乎垄断了该地区的“士人阶层”。从哲学家到科学家,再到文士、教师、商人、银行家、医生、占星家、建筑师、会计…… 大批的基督徒效力于巴格达的哈里发朝廷。而东方教会也把教廷迁至这个新兴伊斯兰帝国的首都。


此时正是东方教会的黄金时期。宣教方面,教会在普世教长提摩太一世(Timothy I, 779-820) 治下, 覆盖了从印度、西藏、中国到中亚的广袤地域,远超大航海时代之前的西方教会。文化方面,为后人所乐道的阿拉伯翻译运动,也是由当时的基督徒领衔,将众多希腊先贤的作品翻译成阿拉伯语,间接为之后欧洲大学的兴起乃至文艺复兴奠基。及至公元一千年,东方教会在整个亚洲奄有二十个大主教区(metropolitans)250位主教,约一千两百万基督徒,占当时全世界基督徒人数约四分之一。


东方教会的衰落  


虽然隐修制度与教会传统还在推进教会向东向南传福音,但富足安逸的生活已经使教会悄然腐化。普世教长的位置逐渐沦为权力的角斗场,而越来越多的基督徒也迫于哈里发的歧视政策而改信伊斯兰教。不过东方教会在新千年的头两百年依旧保持了增长的势头,尤其在蒙古人的治下颇受优容。成吉思汗为四子拖雷所娶的唆鲁禾帖尼(Sorghaghtani)就是基督徒。其所生四子,不是大汗就是皇帝,其中一子就是元世祖忽必烈。蒙古帝国全盛之时,东方教会遍布几大汗国之中。


但依附政权的策略伴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13世纪末,随着十字军东征的全面失败,穆斯林军队在战场上的强势终于使得伊儿汗国归入伊斯兰旗下。中亚汗国的伊斯兰化成了笼罩东方教会的阴霾。之后的二三十年间,教会或关或毁或改为清真寺。教区荒芜,神父被杀,连大都出身的教长雅巴拉哈三世(Yaballaha III)也遭到囚禁折磨。大批基督徒不是殉难就是转为穆斯林。偌大的教会居然在1318年最后一届大会之后连记载都近乎断绝。


而给予东方教会致命一击的人已经在门口了。半个世纪后,帖木儿 (Timur, 1336-1405),一位狂热的穆斯林征服者,追随一个多世纪前成吉思汗的脚步,建立起从叙利亚到新疆的中亚帝国。死于征服者铁蹄之下的基督徒数以十万计。其军队不仅杀人盈野,而且常常用死者首级筑成京观来炫耀武力。经此劫难,除了少数逃往伊朗北部的幸存者,中亚地区的教会为之一空。再加上明朝建立之后驱逐蒙元,曾经盛极一时的东方教会几乎剩下印度西南马拉巴尔海岸的教会了。


除了血腥的屠杀和逼迫之外,东方教会的衰落也与其处境化原则有关。一味固守叙利亚语崇拜,虽然赋予教会一定程度上的向心力,但对于大多数亚洲地区而言,却给教会套上了外来宗教的标签。这使得信仰难以进入本土文化,无法对社会产生深层次的影响。再者,教会庞大的等级体系,在长期面对其他宗教的统治者时,渐渐丧失了初期殉道宣教的热情,反而热衷追逐世俗权力。对内买卖圣职,对上则阿谀求宠。眼见大厦将倾,却没有路德一般改教的人物。再加上险恶的外部环境,使教会欠缺平稳过度的机会。最终,东方教会没能走出危局。


如此想来,东方教会之名在历史中逐渐湮没,也不全是治史者的无知。但不管怎样,其作为横跨千年的福音在亚洲的推行者,其成功与失败都值得现在的教会引以为鉴。从这些往昔的余烬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亚洲曾经直腾上天的火焰。[1]





[1]本文参考了Peter C. Phan, Christianities in Asia (Malden, MA: Wiley-Blackwell, 2011), Wilhelm Baum, The Church of the East: A Concise History (New York: RoutledgeCurzon, 2003), Samuel Hugh Moffett, A History of Christianity in Asia, Vol. I: Beginnings to 1500 (Maryknoll: Orbis Books, 1998), John Stewart, Nestorian Missionary Enterprise (Edinburgh: T & T Clark, 1928).


作者简介

孙耶西,基督徒。生在古都,长在帝都。受洗于北京守望教会,受教于美国加尔文大学。在获得东亚研究和神学研究的硕士后,蒙召进入博士学习,主修教会历史,尤重中国教会史。




感谢著者授权“今日佳音”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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